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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算账

第5章 算账 (第2/2页)

听到此事,大绶朝国之砥柱的文武重臣俱是神色剧变,若说先帝殷绩“谋逆”,皇帝试图长生,那是大绶殷氏,与管着所有皇帝君主的中土文庙,兴许还能用一个心照不宣的家丑不可外扬,含糊过去,退一步说,即便文庙的处置结果是外宽内严,在本朝大功干戈,难道还要换个国姓?
  
  退一万步说,大绶王朝当真换了姓氏,不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干练老道的文官武将?
  
  毕竟谁坐江山,都需要官员治国。
  
  但是大绶朝赶赴蛮荒战场的六十万边军当中,有相当一部分担任中层官员的年轻世族子弟,是积攒履历、“镀金”去的,他们跟屋内诸位,沾亲带故,弯来绕去,总能攀上关系。打那蛮荒妖族,不管战场走势的好坏,他们都可以躲在后边。可一旦与大骊开战,杀谁不是杀?更甚者,彻底放开手脚的大骊边军,杀的就是这拨动动嘴皮子、积攒战功的权贵子弟。
  
  据说宝瓶洲中部战役落幕之后,大骊边军曾筑京观十六座于大渎两岸,尸首被搁在京观顶部的,传言都是蛮荒宗门、大族出身。
  
  一位职掌兵部的殷氏老人作揖恳求道:“韩副教主,文庙一定要让大骊宋氏保持克制,赶赴蛮荒的两国边军皆是头等精锐,一旦两国启衅,便是一场伤亡惨重的内讧,只会贻误浩然攻伐蛮荒的整体形势,岂不是让蛮荒妖族看笑话。”
  
  韩老夫子冷笑道:“大骊骑军是精锐,我早就有数。至于大绶边军是不是精锐,等到打过了,自然一清二楚。”
  
  一位容貌俊逸、极为年轻的文官,走出一步,作揖朗声道:“韩副教主,容我斗胆一言,先帝之过错,大绶朝理当承担,但是,如果任由大骊边军攻打大绶,中土文庙有不加约束、任由事态恶化的不仁之嫌,阵亡异乡的两国边军有白白枉死的无辜之嫌。所以下官恳请文庙既要问责于大绶朝,又要让大骊宋氏不可冲动行事。”
  
  韩老夫子问道:“在哪里当官?”
  
  年轻文官说道:“东宫讲读,詹事府少詹事。”
  
  韩老夫子转头望向太子殷宓,“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?”
  
  殷宓回答道:“是先帝极为欣赏的文学之才,写得一手绝妙青词。”
  
  韩老夫子说道:“殷宓,立即让此人去往蛮荒战场,置身于大绶跟大骊铁骑辖境接壤的第一线。”
  
  原本这辈子注定会在大绶朝廷青云直上的年轻文官呆立当场,被吓得肝胆欲裂。
  
  一位文庙副教主,总不至于故意拿话吓唬他。
  
  韩老夫子盯着此人,“成了大绶边军之一,如此才有资格跟我说这些漂亮话,大义道理。”
  
  “小子,到时候写信寄往中土文庙,不管是慷慨激昂的绝命书,还是为大绶边军仗义请命,我和文庙都信你是句句真心话。”
  
  “记得在信纸上边糊上点鼻涕眼泪。青词写得好,不知能不能写出几篇文采斐然的边塞诗。”
  
  尚未而立之年、便已经破格成为大绶中枢重臣之一的詹事府二把手,早已悔青了肠子。
  
  一想到自己被丢到蛮荒沙场,两国宣战,冲锋陷阵的某位大骊铁骑朝自己抽出亮晃晃的刀子,或是马背上一枪当胸捅来,抑或是敌军箭矢如雨泼洒下来……他此刻只是随便想象类似画面,便惊恐万分,如坠冰窟。
  
  韩老夫子不再理睬此人,开始发号施令,“殷宓,大绶朝由你配合文庙彻查此事,即刻起京城戒严,不允许任何飞剑传信寄出,官员和修士不得外出,此外秘密通知五岳山君,钦天监,以及那几尊高位江水正神,全力配合太子府,追究到底。但凡有任何的泄露,不管是大绶国律,还是殷氏家法,一律从重从严处罚。此外涉及调配大绶境内所有山水神灵的密旨,我先钤印一方文庙印章。”
  
  殷宓点头道:“就一个宗旨,在查明真相之前,接下来一切事宜,连我在内,大绶朝听从文庙调遣。”
  
  其实屋内众人,心知肚明,大绶朝的太上皇,便是那位山顶的中岳山君,殷霓。
  
  在浩然天下,将京城建造在大岳山脚的王朝,大绶殷氏是独一份的。
  
  马宣便是通过中岳这条升官图路线,投身大绶边军,得以顺利建功立业,成为武将和疆臣第一人。
  
  此外还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绶朝国师,刘绕已经闭关将近百年光阴,以至于许多百姓都不知本朝还有国师。
  
  就在此时,屋门口那边走出一个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,笑嘻嘻道:“韩教主,不如让我来给太子殿下打打下手,查漏补缺?”
  
  韩老夫子思量片刻,点点头,“如此最好,我也担心自己带来的那拨君子贤人,绕不过屋内这帮官油子的八百个心眼子。”
  
  马宣心中大怒,腹诽不已,这厮同样喊你韩教主,怎么不骂他一个他妈的?
  
  崔东山唉了一声,埋怨道:“人跟人不一样的,有人吃饭,有人吃屎,张嘴说话,味道能一样?”
  
  马宣也吃不准此人的身份,将其误认为中土文庙的某位正人君子,不过这话说的,不正啊。
  
  韩老夫子也不愿多看大绶官员半眼,带着崔东山先行离开屋子,按规矩走流程,随便叮嘱几句。
  
  崔东山刚刚转身,突然后仰,探出一个脑袋,笑眯眯道:“储君兄,在其位谋其政,侥幸撞大运,早早当上了皇帝,就要正本清源呐,一潭浑水里边做花样,除了浑水更浑,浊者更浊,还能有第二种结果吗?我看没有,是也不是?”
  
  殷宓拱手道:“受教。”
  
  崔东山双手插袖,轻声道:“稍后可能动静不小,文庙这边可别小题大做。”
  
  韩老夫子也没计较话里边的自相矛盾,笑问道:“怎么个动静不小?”
  
  崔东山抬手抱住后脑勺,说道:“看情况吧。”
  
  京城郊外的一处僻静山谷,便是大绶朝国师道场所在,只是设置了几层高明的障眼法,游山玩水的凡俗路过便会自行绕道。
  
  一场濯枝雨后,阵阵黄雀风里,有座二进院落的小宅子坐落此地,青瓦白墙,山家风物。
  
  屋前大槐老而秃,干大如斗,枝叶稀疏,屋后一老桂,树荫浓茂,夏日炎炎避暑于此,可以坐客三四十席。
  
  一群被山上修士誉为照夜清的神异萤火虫,它们集聚攒簇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,熠熠生辉,宛如一支黄金色的巨大宵烛。
  
  仙家气派。
  
  负责来此做客的姜尚真使用了一张破障符,开了门,步入其中。
  
  屋前空地,大小两张木椅子,坐着老人和少女。
  
  老人正在那边吹嘘好汉当年如何勇,“师父不好虚名,最喜清净,厌了红尘,换成百年前,就你这小妮子,还想拜我为师?想要与我攀关系的年轻俊彦,修道天才,能从中岳的山脚牌坊一直排到山顶的玉霄宫。”
  
  老人见那少女满脸不信,只得多余解释一句,“别看师父不像个高人,这就叫包子有肉,不在褶儿上。”
  
  少女至今还不晓得此地是哪里,师父到底是谁,她是去年末被家族丢到这边来的,修道资质尚可,跟师父拌嘴更是强项,“驴粪蛋表面光。”
  
  老人便是大绶国师刘绕,道力深厚,庙堂里边蔡玉缮之流的所谓仙人,对上他,不够看。
  
  刘绕瞥了眼抖搂了一手上乘破障符的客人,很面生,笑问道:“何方神圣,到此一游,有失远迎。”
  
  姜尚真在别家道场之内闲庭信步,笑道:“晚生名叫周肥,道号崩了真君。见过大绶国师。”
  
  刘绕抚掌赞叹道:“好道号!”
  
  中岳山巅,一处禁忌重重的山水秘境,有位意态慵懒的宫妆女子,凭栏而立,手拿一把素面纨扇,她伸手一抓,好像便将那天边一轮明月“取下”,在被她“绣”在了丝帛之上,变作一只白玉盘,再从刘绕道场屋后那边“移”来了一棵老桂树,种在了明月下边,她又从北岳地界移景来了五座翠绿山峰,排列在一起,在那纨扇上边,宛如一件袖珍可爱的青瓷笔架……
  
  一个邋遢汉子斜靠栏杆,一脚脚尖点地,激赏不已,“不曾想世间还有这种‘百宝嵌’的手段,真是织女再世。”
  
  中岳女子山君,大绶殷氏的祖师,殷霓头也不抬,讥笑道:“说得跟见过织女似的。”
  
  不曾想那汉子厚颜无耻到了一个境界,竟是点头道:“见过啊,别说织造手段,她模样都跟你有七八分相似。”
  
  殷霓抬起头,面带微笑,用极醇正的中土雅言、且极粗鄙的内容,骂了一句汉子,反正跟他的祖宗十八代有关系。
  
  汉子不怒反笑,一拍掌,“说话也像!”
  
  山海宗,热闹过后,便是冷清。
  
  风景总是这般风景,就是今儿海浪大了点,跟老龙王吹胡子似的,惹来天风吹波,下了雨。
  
  就在小姑娘撑花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,纳兰先秀却让她稍等片刻,小姑娘疑惑道:“等谁?”
  
  纳兰先秀说道:“最好等得到。如果等不到,也是无可奈何。”
  
  按照她的估算,极大可能,撑花会先回去,自己则需要等到子时。
  
  小姑娘也没追问是在等谁。
  
  就在纳兰先秀估算过一炷香功夫已到,幽幽叹息一声,她收起了烟杆,就要让撑花回去休息……
  
  一道青衫身影凭空现身,略显狼狈,摇来晃去,站不稳。
  
  小姑娘定睛一瞧,呵,半个熟人呐。
  
  她单手撑伞,单手叉腰,瞪大眼睛问道:“怎么又是你,怎么又不打招呼就偷摸过来?走山门正道,很难么?会崴脚啊?”
  
  再次被逮了个正着的青衫客,神色有些尴尬,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,上次是被礼圣丢到这边,这次却是自己选址山海宗。
  
  小姑娘斜眼看他,暗戳戳问了一句,“这位神出鬼没的外乡客人,如今认不认得阿良啊?”
  
  陈平安无奈道:“其实是认得的,还是很要好的朋友。上次是我说谎了。”
  
  小姑娘眼睛一亮,试探性问道:“既然认得阿良,那你肯定认得那头绣虎喽?就是宝瓶洲大骊王朝的国师,崔瀺!”
  
  她要替飞翠姐姐讨要一个公道。
  
  那男人眨了眨眼睛,答非所问,“我就是大骊王朝的国师啊。”
  
  小姑娘愣在当场,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哈。
  
  如果对方是大骊人氏,那岂不是家乡人?还是大骊国师?县官不如现管,她还有个小窝就在大骊国境内的一处山野呢。
  
  纳兰先秀忍住笑,敛了敛心绪,这位山海宗的开山祖师,破天荒与外人施了个万福,“学道人纳兰先秀,谢过陈先生。”
  
  陈平安拱手还礼之后,赶紧礼敬三炷香,匆匆忙忙离开山海宗。
  
  大雨不长久,收起雨伞,小姑娘撑花心满意足,自顾自点头,揉了揉眼睛,抹了把脸,她自言自语一句。
  
  “这位大骊国师,好巧也姓陈,瞧着模样还算周正,气度蛮好,就是胆子太小,哈哈,被我吓跑了。”
  
  其实聪明的小姑娘猜到喽,他就是那个长长久久住在秀秀姐姐心里的人。他模样也不俊啊,她为何喜欢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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